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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0节(1 / 2)





  立时一口憋住残存的哭泣,坐在地上抹着眼泪,尽量让自己不发出声音。她知道如今进入了暗道, 到底何等情况在等待着众人, 都不知晓。不是她随意宣泄情绪的时刻。

  翟容拉起她的手,走到柯白岑身边:“我们还剩几个人?”

  暗道四周漆黑一片。方才为了避免火把引路, 让图厥军卒抢先进入万石樽后的通道。他们的火把,也只有关客鹭手上点了一个, 脸面并不能都照清楚。众人缓慢而不情愿地清点着人数。

  如今他们连秦嫣在内, 只剩下了六个人:翟容、石越湖、关客鹭、陈蓥、柯白岑。六个人站在火把四周, 十分沉默。

  柯白岑再度确认了一下,那些图桑军卒已经被隔绝在了巨石樽外,他当做一个好消息, 告知了一下众人。陈蓥立即瘫坐在了地上,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。

  关客鹭也默默地抱着剑坐下了,石越湖靠在他的身边。

  对于方才的一战,他们没有一个人去谈论。小关手里的火把在霍霍燃烧, 他开始听到身边的石越湖,脊背耸动,似乎在哭。关客鹭顿时两眼酸胀, 挂下了泪水。

  一直在这个群体中最弱小的关客鹭,伸出手扶住石越湖:“小石头,别哭了。”石越湖抹一把脸:“我不想打仗了,我不要打仗!”

  他们这些人离开师门, 是有所抱负的。

  隋唐之乱时,各路军阀都希望,武林高手们能够进入军中,有所助力。他们有的以重金诱惑,有的以家族安危威胁,一时闹出不少事情。

  各大门派以行侠仗义,替天行道为己任。认为参与混战,做人刀枪,并不是明智之举。为了避免弟子陷入纷争,纷纷闭关锁门,进入深山隔绝于世。十几年后,天下初平,门派渐渐重新打开门户,发现天下格局已经发生了改变。军阀割据的现象已经基本消失了,举国同心,稳定求发展,已经成为这片土地的人心所向。

  武林打算广开山门,壮大自己的时候,又发生了万马王横扫武林的事件,引得那些世外武林高人,重新审视自己门派的发展。

  他们觉得,孤高遗世并不能求得明哲保身,不如主动出击,为中原江湖赢回这一仗。除了傅言川大侠他们,还有许多其他小支队伍,先后进入了西域。

  他们以自己的方式熟悉这片土地,寻找打败万马王的方式。而参与这些行动的人,无论是成名已久的江湖人,还是他们那些少年人,都是怀着建功立业、威名一震天下的壮志。石越湖也是盛古剑阁里,排得上号的年轻弟子。一向以为凭着自己的掌中剑、胸中气概,也能独领风骚。如今,他却哭得奔溃得像个孩子。

  关客鹭扶着他的肩膀,也跟着一起默默垂泪。

  出师未成,他们却先深刻领教了战争的残酷。面对战争这种洪荒猛兽,以个人而言,无论强者还是弱者,真的能有多少区别呢?

  半晌,柯白岑道:“别气馁,兄弟们为了我们能够活下去,没少费劲。”他拍着陈蓥的肩膀:“大陈,你给大家鼓鼓劲!”

  “滚……”陈蓥有气无力道,他一向是最大大咧咧的快活人,此刻失了好几名同伴,加之方才救助秦嫣不利,头低得根本抬不起来。

  翟容见陈蓥有些低落,劝他道:“那玄铁机关甚是难解,且我家若若跟你也不算熟。我们没有理由要求你为她去拼命。别介意了。”

  秦嫣一直被他牵在手中,也立在了陈蓥面前。

  陈蓥很内疚道:“三娘,对不住。”

  秦嫣靠在翟容的胳膊上,没说话。

  虽则方才脱困之后,她不过两三息之间便控制住了自己的哭泣,可是心中依然充满着惶恐。她惶恐的事情并不是自己的生死,对于她这样的人来说,这种绝境危险是时不时会发生的,她只是,从来没想过,这样的事情,发生在自己在意的人身上,会带给她怎样的冲击?

  长清哥哥是从来不会带给她如此不确定的感觉的,他在扎合谷有老巫的庇护,莫血也高看他一眼,加上他从来不需要外出执行任务。秦嫣从来没有为他担忧过。

  如今,她发现,她会多一个人担心。

  翟容推她:“大陈在跟你说话。”

  “嗯。”她点点头,翟容也看出她还处在惊恐之中,就不要求她去跟陈蓥说话了。他拍了拍陈蓥的肩膀,示意此事就这般了结了罢。牵着依然挂在他胳膊上的秦嫣,回到柯白岑面前。

  柯白岑身为探洞经验丰富之人,便临时担当起了带头人的作用。

  先给傅大侠和其余同伴磕了头。再命关客鹭他们用火把将这个洞室上下检查一番。万石樽已然落下,即使是唐兵来到,也难以从这门口出去了。须得另找通路。

  这石洞为西北罕见的溶岩地洞,雪山融化的雪水将洞道侵染地冷气森森。众人都是耳目过人之辈,能听到汩汩的流水声。翟容想找个有水源的地方,道:“雪山暗河在石壁对面,不知能否走到。”

  柯白岑则一心想着带众人出去:“既然有暗河,只怕会有个出口。”古楼兰与汉朝关系很好,很多建筑的构造和设置,都来自于汉人手笔。柯白岑方才能够将大家引入那个万石樽下,就在于他始终自信:他们来的路,是地震引起的大裂缝,并非人力打造。而那个密室则是汉朝楚大匠的手笔,一定会有人工做好的出路。

  柯白岑说:“我们现在就去暗河那里看看。暗河地势蜿蜒险曲,如果有出口处,也可能完全沉在地面之下,难以凫水出去。我们要保存好体力。”

  众人也都知道这个道理,不过此刻唯有跟着暗河走,方能有些希望。这洞是岩溶之洞,经历过地震大片坍塌。洞中根本没有多少平整可走之路。

  长洞没有尽头,众人也难以掐算时辰,不知在那幽深洞穴中走了多远,爬了多少忽高忽低的巨石深坑,那雪山融水而成的暗河终于在面前出现。

  他们六人为了节约木材,只用一枚火把,蹲到暗河边照了照。

  暗河有两丈之宽,对面一排漆黑石壁直到洞顶。河岸这边,也是巨石危崖,需要攀爬才能靠近水边。秦嫣跟着翟容爬到暗河边,翟容先低头闻了闻水的味道,确认水没什么问题才开始解了发髻清洗。他的脸上本来就滚满了夕照大城的黄土灰泥,先前又浸透在傅大侠的鲜血脑浆中。需要好好清洗。

  秦嫣的裙边也是一团团乌黑的血污。

  此刻,追兵不会过来;这暗洞中也貌似并无什么可怕之物。秦嫣暂时放心,一边搓着自己的鞋子,一边偷偷掉眼泪。

  翟容听得出她在哭,伸手放在她的肩膀上:“若若。”

  秦嫣感到翟容扶着自己的肩膀,忙收了眼泪。

  翟容说:“不哭了。”

  “嗯。”秦嫣摸出身上的水囊,倒在手心里,拿水擦着眼睛。

  翟容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,便蹲在水边,拿过她的鞋子,帮她搓洗干净。然后用内力震干鞋子,交到她手中:“穿上罢。”

  秦嫣拿过来穿起,翟容问她:“有没有何处受伤?”

  “没有。”秦嫣摇头。

  翟容说:“我记得你被火把烫了一下?”

  “那个已经不疼了。”被他一说,她顿时觉得大半条胳膊都火烧火燎地剧痛起来。被火烫伤的疼痛,远远超过普通的擦伤。她连忙将手臂藏到身后去,翟容将她的两只胳膊拉出来,捋起袖子,借着远处关客鹭他们那支火把的余光,看到了她胳膊上一片可怕的燎伤。

  翟容取出自己带着的伤药,给她慢慢涂着。可惜被烧伤太严重,涂了也没有多大用处。翟容低头看着那片红褐色的伤口:“是我害你落到这种地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