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分卷(40)(2 / 2)

  阿娘。

  魔物从未想过他的诞生。

  许是想不起来了。

  只有一些懵懂的,血腥的回忆,夹杂在剧痛与饥饿之中,好像曾经有人那么轻柔地摸过,带着些淡淡的哀愁与痛苦。

  她说什么?

  魔物想不起来了。

  只是那勉强维持住的人形在墓碑前彻底溃散,扭曲堕.落成无数黑雾徘徊。无穷无尽的暗色中,两点猩红执拗地看着左边的墓碑,那刚刚涂上去的红墨像是承载不住重量缓缓往下滴落,在墓碑上蜿蜒拖长了一道红痕。

  像极了血泪。

  嗬嗬

  周围涌动的无数触须或是暴涨,或是收缩,即使在用缓慢的速度,却不知不觉缠绕住了整座坟墓,像是不知为何这么做。

  却不肯罢休。

  那是

  赵客松猛然瞪大了眼。

  他并不愚蠢。

  从魔物那不自控的动作中,他猛地想到一个可能。

  这难不成,是那魔物的娘亲?

  可这墓碑瞧来,分明不过是普通的人人族!

  人,怎可能生出魔物呢?

  那岂非不祥!

  那燃尽的灰烬被魔物连同吞下,与着那安然静立了不知多少年的坟墓。

  魔也蓦然消失在了原处。

  谢忱山安静看着一瞬间又露出天色大亮的环境,面色不改,就像是早知如此。

  赵客松忍不住轻声说道:大师

  是。

  谢忱山应道。

  赵客松脸色微变。

  这可真是

  将会令世人震撼的事情。

  谢忱山却心知肚明此事或修仙界的上层中,必然已经知晓,不然不会贸贸然有了之前百年道会上的说辞。

  只不过这些说法仍然是在大能中流传,并未让大多数人知道罢了。

  那这荒凉的山头,也是因为魔尊吗?

  此时此刻,赵客松的神色显得有些莫名敬畏。

  就像是从前他或许会辱骂魔尊无情无义,可是当他知道魔尊同样也是有娘亲之后,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渐渐消融了一般。

  他自嘲起来。

  说得好像之前魔尊就是从石头里面蹦出来一样。

  或许。

  谢忱山的视线淡淡扫过这毫无生机的土地,不管是因为胎儿被迫出世后的滔天怨恨,还是在这之后万魔窟裂开的缝隙,都有可能致使这般状况。

  至少,在观心镜中,裂缝出现之前,这片山头还是有着郁郁葱葱的色彩。

  赵客松也就安静下来。

  他有些愣愣地看着方才原本是坟墓的位置,留意到隔壁那座小小的空坟。或许那就是魔尊曾经葬过的地方,只不过在这之后又因为某种原因,破土而出。

  尽管那画面想想就不寒而栗,可是赵客松却不像是之前那么畏惧了。

  赵客松自言自语地说道:就连我也是这般狭隘的人啊。

  就因为魔尊与人族突然有了这薄弱的联系,就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事实,就让他骤然卸下了许多防备。

  太蠢了。

  赵客松捂住脸。

  谢忱山望着那晴朗无云的天际,袖袍盖在身前,就像是在等候什么。

  不过片刻,那消失无踪的魔物重又回来了。

  落地化为人形的时候,他的胸口依旧是敞开着,见谢忱山的视线落在上头,便低着头,慢吞吞把伤口给捏上了。

  就当做是愈合了。

  谢忱山道:魔尊,是去了万魔窟?

  魔尊便慢慢点头。

  有些,事情想不起来,回去看看。

  只是回去了,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作用。

  万魔窟里头,已经没有任何生灵存在了。悉数都被眼前这头试图挣脱炼狱,活着爬出来的魔物给吞噬得一干二净。

  数根触须裹住谢忱山的手,把他拖得往前走,直到那只手抵住胸口的位置。

  魔物困惑地说道:什么都没有。

  他挖开自己的胸口,再去妖界挖开了几具妖物的尸体,着实是有些不同。

  缺失了什么。

  谢忱山喟叹一声,在触须缠裹中拍了拍魔尊的胸口。

  这便是做人的坏处。

  他的另一只手,触摸到了魔尊冰冷的脸庞,从眼角擦去一滴血泪,淡淡地说道:人总是会轻易被各种情绪缠身,受其摆布。哪怕理智告知要冷静,可有些时候却无法自控。

  魔尊不是不曾流过眼泪。

  在他吞噬进无数超越自身的力量时,他有无数次崩坏再重新凝聚,大多数的时候,他是淌着灰色的眼泪,蜿蜒在可怖的面容上。

  冰凉的,刺骨的,无情的眼泪。

  是冷的。

  现在谢忱山的指尖却是刺痛的,乃是灼烧的热意。

  那小小的,血红的眼泪,宛如蕴含着极其澎湃可怖的力量。只是这么小小的一滴,就已然要谢忱山用尽了灵力去承载。

  谢忱山又叹了口气。

  他袖子一甩,那滴血泪也不知被他收到何处去。

  他把手从抵着魔尊的姿态收了回来,顺带带起了几根恋恋不舍的触须。谢忱山面不改色地说道:那是你娘亲的墓,尽管她在临终前或许憎恶过那些愚昧无知的山民,可她到底从不曾后悔过为人,便还是让她安静葬在此处罢。

  魔尊抓着谢忱山的手想了许久,才不情不愿地把那墓重新放了回去。

  那坑被重新填上了。

  摇曳的香烛甚至还是吞进去前的模样,仿佛在被吞下的这短短的片刻,时间都定格在了那瞬息。

  是,什么人伤了她?

  魔物懵懂、而充斥着杀意地问道。

  他记不得了。

  尽管魔物的诞生是那样不祥诡异的存在,可是在诞生之初,他也的确是可毫无意识的胎儿。

  哪怕那胎儿凶残,嗜血,只有饥饿的念头在。

  那也确实是小小的新生生命。

  然如今过去,已有二百余年了,谢忱山想到观心镜中血流成河的山林,轻声说道:你已经为她复仇了。

  即便那时候的魔物或许并无感知,却也已经用那稚嫩的,凶残的,恐怖的肉食欲.望,一点点侵蚀掉那些愚昧的山民。

  对一位手无缚鸡之力,心怀善念,只想着为他们留下后路的好姑娘犯下这般的罪行,也着实算不上无辜。

  他带着魔尊重新回到了徐锦绣的坟墓前,教着他人族在祭奠先人时的做法。

  于是便看到魔尊生硬捏着三炷香,学着谢忱山的模样,磕了一个响头。

  轰隆隆

  忽有惊雷响起。

  吓得一直在旁观的赵客松猛地抬起了头,看着那白日旱雷。

  魔物叩下了第二个响头。

  轰隆!!!!!

  仿佛天地间都在为止震怒,剧烈的动静在鸮猛地从赵客松的脑袋飞了起来。

  在绕着赵客松的头顶飞了几圈之后,它突然俯冲下来,一下子叼住了赵客松的袖子,像是要把他往谢忱山的方向扯。

  可是在赵客松踉跄随着它的势头走了几步之后,鸮的眼睛望到了在谢忱山身旁的魔尊,寒毛耸立,就连翅膀都炸开了少许。

  可是犹豫再三之后,鸮还是不情不愿地把赵客松拖到了谢忱山的身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