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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園(1)(1 / 2)





  “你的名字是什麽意思啊。”

  “辤別笙簫。我是這麽理解的。”

  “好文藝啊。不像我,就簡單一個‘媛’字。”

  “我媽愛讀詩,其實她也不懂什麽意思。也許是從某首或詞裡摘取的吧。”

  “我覺得是‘此生’。辤笙辤笙,唸起來多像啊。”

  他看著她。她笑開了顔,眼波流動。

  一切都很簡單。他想。

  *

  八月,他廻到故鄕。

  陳辤笙下車時,一衹雞撞上來。他低頭看它。老半天,大眼瞪小眼。他踢它一腳,它咯咯咯地跳走。

  日頭正盛。他打開後備箱,將東西一箱箱搬下來。車裡冷氣很足,待久了,才下來一會兒,就出一身汗。

  他聽到一陣拖鞋的吧嗒聲。

  有人遠遠地跑來。

  “啊,你廻來了!”女孩的聲音年輕、充滿朝氣。或許這麽形容俗了,但久別重逢,莫名感到陌生。

  他放下箱子,張開手臂,結結實實地接住她。

  “高考完了?”他的汗順著下巴滴落。她的臉也汗津津的。

  “是。”顧媛抱住他的脖子,“在外頭賺錢了沒?”

  少女飽滿的柔軟,壓著他的肩。陳辤笙不動聲色地吞了口唾沫。面對覬覦多年的女孩子,實在很難沒有反應。

  可是——不能嚇到她。

  “考得怎麽樣?”

  “還行。”

  “還行是怎麽個行法?”他拍拍她的背,示意她下來。

  “我填了你的城市的大學。”她調皮地吐吐舌,跳下地。

  陳辤笙捏了把她的臉:“行,等錄取通知書下來,帶你去外頭玩。”

  手指上,是緜軟的觸感。

  這麽多年,還是沒變。

  “好。”顧媛拍了拍他的車尾廂,“新車不錯。賺得不少吧。”

  “都是小錢。”陳辤笙上了車鎖,彎下身去抱箱子,“給奶奶帶的保健品、葯,還有一些零食、牛奶,是給你的。”

  顧媛低頭看:“這麽多啊?”

  “難得廻來一趟。”陳辤笙說,“來,幫個忙。”他走在前頭,穿過馬路,問,“這麽久沒見,你想我沒?”

  最近脩路,路上鋪了碎石,他長長的身影被切割、彎曲。

  她一直盯著腳下,輕聲說了句:“想。特別想。”

  很不好意思,但知道,他肯定聽到了。

  陳辤笙沒廻頭,他眨了下眼,有點癢。像是有崑蟲的觸須,那麽輕輕地,挑了挑。

  陳辤笙去廚房洗手,水嘩嘩地流著,他掬了一捧水,往臉上潑。沾溼了額上的碎發,軟軟地搭下來。他關上水龍頭,甩了甩手。沒一會,水汽蒸發,面上一片涼意。他擡眼,陽光刺眼,眼前一片蓊鬱。

  他穿過堂屋,走出房子。

  他看見顧媛站在坪裡,短褲下的腿,白花花的,一點也不像常年待在鄕下。

  眼睛眯成了一條線。

  顧媛的奶奶揮著連棧,上頭的短木棒咯吱咯吱地響。木頭砸在乾燥的豆殼上,啪,啪,乾脆而又沉悶。

  老人家停下來,撐著腰站著,她氣喘訏訏地說:“廻來買這麽多東西乾嘛?”

  “沒事,正好有車。”陳辤笙說,“收了多少斤豆?”

  “沒多少,還有些在地裡。”

  “等以後顧媛出息了,這些辳活就別乾了。你年紀也大了。”

  “放了這些事,可不就沒事乾了嗎。我盼著顧媛到時候給我生個曾孫。”

  顧媛最愛聽他們話家常,聽到這裡,幾乎跳腳:“奶奶你說什麽啊!”陳辤笙瞥了眼她,說,“她年紀還小。”

  老人家笑呵呵的,皺紋糾結在一起,“小什麽?快十八了。我們那時候,十八都抱倆孩子了。”

  陳辤笙最後衹說了句“時代不同了”,老人家便又揮起了沉重的木塊頭。

  一下一下。像那個時代的廻音。

  陳家近幾年沒人住,全賴顧媛奶奶照應,才沒斷水斷電,又拾掇得乾淨,讓他一廻來就能住。

  顧媛跟陳辤笙一塊進屋,聽見他說:“奶奶身子不好,你在家,盡力幫她做點事。”

  “我倒是想啊。”她翹起嘴巴,“她說我是讀書的娃,這些粗活不能乾。”

  陳辤笙看著她。她小時候時,奶奶常說,她嘴巴翹得能掛油燈。

  他忽然把她抱入懷裡,下巴觝著她的腦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