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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她推开玻璃门,走进理发店时,只有一个男人坐在理发椅上。

  天花板上的风扇叶呼呼地转,男人穿一件T恤,袖子高挽,露出结实的膀子。上面布着密密的汗珠。

  他低着头,粗粝的指头翻着本什么。

  “剪头发。”她径直坐上沙发床。

  男人应声回头。

  赵善看着他的脸,眉毛粗黑,唇泛着乌色。汗顺着下巴滴进衣领。那一片早濡湿得深了色。

  赵善笑了下:“以前没见过你。”

  “嗯。原老板把店卖了。”男人站起身,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过毛巾,“先洗头吧。”

  赵善抬起胳膊,解了脑后的皮筋。一头青丝披散下来。

  她穿的衣服,袖子很短,抬起时,露出很多风光。

  他不由自主地看了眼她的腋下。

  她腋下没有腋毛,非常干净,浮了层油亮的汗。衣服宽松,他看到了一线白色的蕾丝。

  “你叫什么?”赵善将双腿放上来,笑着问他。

  不知为何,那笑叫他想起高中的老师。他犯错事,她就是这么笑着,在办公室里,责问他,知不知道错在哪里,以后还敢不敢再犯。明明声音不大,却叫一个高大健壮的男生畏缩着。

  不同的是,老师眼角的纹路像是刀刻般地深,而她更年轻,皮肤紧致。

  “宋在寒。”他将毛巾和一个塑料袋掖进她衣领里,扶她躺下,“怎么剪?”

  赵善本就是心血来潮,想了想,没主意:“随你吧。”

  宋在寒取出花洒,开水,水呲呲地浇在盆里,问她:“冷水还是温水?”

  “温的吧。”她睁着眼,看着他额前一点头发。

  似乎躺得不舒服,头往上抬了抬。这样一来,他说话离她更近,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。

  宋在寒不动声色地退了半步。

  他放了会水,将她头发淋湿,便关上。

  赵善听见挤压洗发液的声音,便秘似的。

  凉凉的洗发液揉在她头上,他把她头发搓成一团,十指挠着她头皮。

  “帅哥,你力气有点小啊。”

  宋在寒默不作声,指头加了点力道。她眯起眼,觉得享受。

  他偏过头,问:“行吗?”

  “行。”

  他看着她的红唇像蝴蝶翅膀一样张合。

  赵善头发软,又长,沾了水,握在手里如绸缎一样软滑。宋在寒没摸过绸缎,但他估摸着,应该是这手感。像握了一团阴沉的乌云。

  墙上贴了海报,边角翘起,都是女人的照片,她知道,那是供客人挑选的发型图。

  赵善看了会,问他:“结婚了没?”

  “没。”

  “女朋友呢?”

  “也没有。”

  赵善像很满意,笑眯眯地看他:“多大了啊?”

  “比你大。”

  平常也有话多的客人,可从未有像她这样,一个劲地问私人话题,且也不会已经见他冷淡,仍是没完没了。

  像只麻雀,叽叽喳喳的。

  “哟。”赵善乐了,头仰了仰。

  他猝不及防对上她的视线,惊得他手下动作停滞了片刻。

  “我说我过中年了你信吗?”

  他仔细打量她片刻,摇了摇头。

  这话凭谁听,也不会信。

  除了打扮成熟,说她刚二十,也有的是人信。

  “好吧,不到三十。”赵善分明没得逞,却也咯咯笑着。

  她缩回头,双腿拱起来,脚趾头一翘一翘的,似个十八岁的姑娘。

  宋在寒不紧不慢地冲尽了泡沫,三次来回后,将她拉起来。他握着她的胳膊,软细,带点汗的湿黏意。

  赵善坐在他先前坐的椅子上,看见那本他翻的书。她倾身拿过来。

  很大一本,铜版纸,泛黄,还沾着油污,上面全是女性的发型。翻了翻,觉得没趣,又扔回去。

  他抖了下理发布,给她围上,用夹子在脖后夹紧。

  赵善看了眼,理发布是白的,也是一大片污渍。不知道多久没洗过了。

  “不开空调吗?”她拨开粘在脸上的湿发。

  宋在寒愣了下。就这么一会,他脸上尽是汗,缓缓地下滴。

  他自己习惯了,却忽略了女人的感受。

  他说:“你热吗?热我就开。”

  他却不等她应,找了空调遥控器,对着挂式空调按了两下,接着关了风扇。扇叶吧嗒吧嗒地停下。

  空调很老了,像耄耋之年的老人,沉重地喘着气,仿佛下一刻就会咽气。

  冷气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外冒着。

  宋在寒两只手,操着梳子、发夹、剪刀,开始给她理发。

  赵善看着镜子,镜角碎裂,弥久不换。有看头的是镜里的人。

  男人长得不算多帅,但胜在耐看。脸略微黝黑,鼻梁算高挺,眼睛是单眼皮,却意外地很有魅力。

  “别低头。”他手掌控住她的头。

  “帅哥,”赵善笑他,“别这么严肃嘛,容易把客人吓跑的。”

  他不搭理,弯着腰,时不时转个方向。

  他手法尚算熟练,沿着发尾,很快剪到了齐耳处。